——记民革党员、原北京大学东语系教授陈炎  在年初的全委会期间，民革北大支部主委吴泰然向我们推荐采访98岁高龄、曾担任美国飞虎队电台报务员的北京大学东语系教授陈炎。在吴主委的带领下，我们来到十三陵老年公寓，看望并采访拍摄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陈老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当他听说我是宁波老乡时，亲切地问“你是宁波哪里啊？”陈老的床边还摆放着一张刚刚收到的聘书，这是中国海外交通史研究会颁发的，敬聘陈炎为该会终身顾问。 由于年事较高，陈老的记忆和表述有点吃力。他反复告诉我们，飞虎队的队长是陈纳德。这或许是他近百年生命历程中铭刻最深的人物吧？照顾他日常生活的女婿徐文更给我们介绍了陈老跌宕起伏的传奇经历。回来以后，我仔细拜读了《陈炎回忆录》以及北京大学亚太研究院编的《陈炎先生九十华诞庆贺文集》。陈老百折不挠、自强不息的生命历程，爱国报国、刻苦勤奋的可贵精神令人赞叹景仰。 贫寒家境中自学成才 陈炎1916年出生在浙江省宁波鄞县，自幼失去双亲。3岁时，养父患重病卧床不起；5岁时，家中又遭火灾，养母做小贩谋生，年幼的他做帮手；小学四年级时，他辍学去宁波一家商店当学徒。学徒3年期间，没有一分钱的工资，睡觉也没有固定的床铺，晚上关店后搭条铺板睡。白天在店里学习经商之道，晚上入夜校补习文化。他学习刻苦，干活认真，三年学徒出师后就当上了“账房先生”。 陈炎在回忆录中多次提到母亲对他的言传身教。他写道“母亲一再教育我说： ‘历史上的伟大人物，如岳飞能文能武，成为抵抗外来侵略、精忠报国的英雄。他就是从小在苦难中靠自己奋发向上、刻苦学习锻炼成长的。你不幸童年家贫辍学文化不高，命运注定你也只有靠自己利用一切机会刻苦学习走自学成材的道路。’母亲的这一教诲，不但成为我一生奋斗的座右铭，也影响了我在各个历史时期所走的人生道路。” 陈炎在商界谋生期间，正值抗日战争爆发。他先参加“抗日后援会”，后又参加宁波商团的民兵训练，学到不少军事知识。每天清早学习武术，晚上在基督教青年会学英语。他立志遵循母亲期望，像岳飞一样能文能武，做一名“精忠报国”的抗日战士。 1938年日军占领上海后，日机经常到宁波狂轰滥炸，全城一片火海。所在的商店被炸后，他考入宁波电声无线电学校，苦学通讯技术，由于成绩优异提前毕业，被保送到江西上饶《前线日报》社，为主编宦乡（后为新中国首任驻英大使）收录国外电讯。 1941年，陈炎报考航空委员会空军报务员，录取后分配到昆明陈纳德飞虎队（美国空军志愿队）电台任报务员，并填表集体加入国民党，成为抗日战争国共合作时期国民党的空军人员。 1944年，抗日战争进入最艰苦时期，急需战地外语翻译人才，国立东方语言专科学校应运而生，专门为当时进入印度、缅甸与盟军并肩作战的10万中国远征军培养战地翻译。陈炎自学完初高中全部课程，考入这所学校，苦攻缅甸语和英语，一心想着上前线。但当他1946年毕业时，抗战已经结束，学校也从昆明搬到南京。他因成绩优异而留校任教，并于1949年与学校一起并入北京大学东语系，开始了他漫长的教学研究工作。 飞虎队灵敏的“耳朵” 1941年12月的一天，一条重要信息递到了飞虎队陈纳德将军的手里：有10架日机将在昆明上空实施轰炸。12月20日，飞虎队起飞迎战的信号弹升起，P-40战斗机也在凄厉的空袭警报中腾空而起。日军的10架飞机被击毁9架，唯一一架幸存者机翼被击伤，在飞回途中自行坠落。首战大捷！飞虎队无一损伤，全部胜利返航。 飞虎队援华战斗战果辉煌，其中最值得称道的是昆明空战、缅甸仰光空战和怒江空袭日军之战。而这些空战的发报人就是陈炎。通过他发的电讯，先后被飞虎队击落的日本飞机达297架。12月20日那次大获全胜的空战，是陈炎第一次作为飞虎队的“耳朵”发报。 1957年，陈炎因当年与飞虎队共同抗日，被诬为“美蒋特务”，被监禁在地下室屡遭批斗。“文化大革命”时期，又下放到江西劳动改造。但是，身处逆境的陈炎却毫不气馁。他利用业余时间偷偷翻译《缅甸史》。这是一部最早从缅文译成中文的《缅甸史》，1965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 1979年，北大党委给陈炎平反昭雪。2005年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六十周年大会隆重举行，胡锦涛主席发表重要讲话，指出，“我们不会忘记与中国军队并肩作战并为中国运送战略物资而冒险开辟驼峰航线的美国飞虎队”。由于抗日有功，陈炎在钓鱼台国宾馆荣获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勋章和荣誉证书，并且他的名字与中外二战老兵的名字共同镌刻在‘北京和平墙’上。 陈炎庆幸自己身体健康，当年与他一起抗日的飞虎队战友，许多已经不在人世。在抗日战争艰苦的环境中，陈炎不但参加光荣的抗日工作，还坚持刻苦学习。祖国需要什么，就学什么，既学文又学武，养成了每天练习武术的好习惯，并坚持到九十多岁的高龄。如果没有抗战时期的锤炼，就没有健康长寿的今天。 研究“海上丝绸之路”的先驱 陈炎在北京大学长期从事缅甸史、东南亚史和海交史的教学和研究。先后在国内外发表多部专著、译著、工具书和一百多篇学术论文，总计约600万字，还为祖国培养了众多外交家和专家学者。 陈炎从通过缅甸的陆上西南丝绸之路入手，扩大到海上，又先从研究南海丝绸之路开始，扩大到东海、黄海乃至太平洋的丝绸之路。一点一滴的钻研和积累使得它的面貌日渐清晰，他被誉为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研究的开拓者。 1980年，他在“中国东南亚研究会第二届年会”上宣读的论文《汉唐时缅甸在西南丝路中的地位》开创了“西南丝绸之路”研究。1981年，他在“中国中外关系史学会”成立大会上首次提出“海上丝绸之路”。通过列举大量的中外史料和考古发现，论证“海上丝路”发展的历史、航线的走向以及所到的国家和地区。论文《略论海上丝绸之路》以中国丝绸输出为核心，论证了“海上丝路”发展的历史以及它对有关国家和地区的文明发展所做出的贡献。 1989年，他撰写的《陆上与海上丝绸之路》由中国画报公司用英、汉双语出版，在国际上引起高度关注。1991年，他应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邀请，赴马尼拉参加“海上丝绸之路”国际学术会议。他在大会上作了《海上丝绸之路与中、菲、美之间的文化交流》的学术报告，得到各国学者的高度评价。1994年，他应邀赴台讲学，在几所著名大学作了《海峡两岸共同研讨海上丝绸之路的意义》的学术报告，为海峡两岸学者在该领域的合作奠定了基础。他还多次应邀至泰国、加拿大、美国、菲律宾、新加坡、马来西亚以及香港、台湾等地参加“海上丝绸之路”的国际学术会议和讲学。 陈炎也因研究“海上丝路”而再次与故乡结缘。宁波是他的故乡，也是大海边的现代化港口城市，更是有着上千年历史的文化名城。他在宁波大学开设讲座，讲解‘海上丝路’：《河姆渡文化对探索海上丝绸之路起源的意义》、《宁波港与海外各国贸易往来和文化交流》……他的研究使学术界对“宁波是东部‘海上丝路’的始发港”这一结论逐渐有了共识。 2010年，陈炎将其毕生积累的6000多册手稿、文献、图书、名人书画等，共40多箱捐给宁波博物馆。他还将宁波博物馆奖励的20万元捐给该馆设立“陈炎基金”，用于“海上丝路”专项研究。 原北京大学东语系系主任季羡林先生曾经这样评价陈炎先生，“他可以说是一生坎坷……但由于他自己的努力，在研究‘海上丝绸之路’方面，在探讨中国与世界上一些国家的文化交流方面，卓有建树” 。 参加社会活动力促祖国统一 陈炎于1981年加入民革，曾任民革北大支部委员，民革北京市第八、九届市委委员，民革中央监察委员会委员，民革中央孙中山研究会理事。他积极参加海内外联谊活动，为促进海峡两岸的交流，为祖国的统一大业做了大量工作。自1993年起，他与中华民族史研究会会长史式教授共同发起海峡两岸史学家合作撰写《中华民族史》，邀请台湾史学家来大陆进行学术交流，并到祖国各地考察，增进他们对祖国历史文化的了解。这些史学家已经成为推动祖国统一的重要力量。 他的突出表现赢得民革组织的多次表彰。他曾获得民革中央“志在腾飞无愧前人”特等奖状、“坚持优良传统，发挥表率作用”荣誉证书，民革北京市委“为四化建设团结三胞做出贡献”表扬证书……他在耄耋之年还坚持参加国内外学术会议和社会活动，而且几乎是自己一人独行，不需别人照顾；有时还辗转数地，历时十天半月。他待人亲切谦和，乐于提携后人，并用自己奋斗不息的人生经历鼓励年轻人。他坚持每天打太极拳，喜欢唱京戏、收藏字画，多次被评为中国科学院武术协会“健康老人”称号…… “我的一生无愧于祖国，无愧于社会，无愧于师长朋友，我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光荣的一生，幸福的一生！”这是陈炎对自己一生的评价。正如他的女婿说的，老人在物质财富上留给我们的是一无所有，而精神财富是宝贵巨大的。我们衷心祝愿陈老安详快乐、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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